碧瓦朱甍,雕梁绣柱。殿堂楼阁,丹楹刻桷。
一眼望去,尽是朱红华丽连绵不断的建筑。
入口处立着一扇庄严大门,挂着桂木牌匾。
“逐鹿学院”
门外寂静无声,门内朗朗书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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学院深处,一间松木搭成的书屋中。
一张木桌,六张椅子。
一壶清茶,六口杯子。
一位老者,五名青年。
几人穿着绣纹白袍,喝着清茶,促膝长谈。
“院长,那些人已经开始给我们施压,我们不出人,就誓不罢休”
面容冷酷、剑眉似锋的青年向在场唯一的老者说道。
话气有些焦急,剑眉更是皱成了卧蚕。
“无妨,就算他们不施压,我们也要去”
须发尽白的老者端起来茶杯,微微抿一口,挥挥手示意剑眉青年冷静一点。
满是沧桑的脸上尽是宁静,仿佛在说些微不足道的事情。
“那我们派谁去,学生里堪堪八个二品才子,没有一个一品大儒,一品的先生就我们六个”
坐在院长对面,满脸忧愁的瘦弱青年发问。
“我们不去,除了慕梦,全去。雁门关战事最紧,就去雁门关。”
院长缓缓说道,不过音调略高,不容置疑。
“院长你确定要派墨行去?他父亲,可是害的我们逐鹿学院成了现在这副样子的罪魁祸首”
热的满脸通红,不断用手拾去额头上汗,身材臃肿的青年沉不住气了,站起身子质问。
气势汹汹,好像下一刻就要将桌子掀了。
“罪魁祸首真的是他么?你自己难道不清楚?”
院长有些生气了,话几乎是吼着说出来的,如古井一般平静的眼睛也波漾起来。
臃肿青年被这么一说,脸色更红了,坐回椅子,便不再言语了。
院长眼睛回归古井般平静,缓缓扫过几人,缓缓说道;“知道你们对这件事还有怨言,不过你们又谁不清楚当时的情况?”
“你们哪一个人在那种情况下,还能控制自己?”
“更何况这件事情,我们没有一个人脱的了关系”
“至少我们还保住了逐鹿学院,和九成的学子”
“这件事情,以后不许提了”
院长的话如一块块大石头砸在几人的心上,砸的几人无话可说,更不敢说。
屋内一片寂静。
院长像是用尽力气一般,瘫坐在椅子上,缓缓闭上了眼睛,假寐。
几人见状,只是轻轻叹了口气,便轻手轻脚打开屋门,走出书屋。
他们何尝不知道罪魁祸首不是那个人呢?
神洲第一学院,现在也只是徒有虚名。
当年一院万人,现在九院也只堪堪千人。
当年十二位一品大儒,百余二品才子。
如今六位一品大儒,八位二品才子。
集天地浩然正气于一身,大儒“出口成章”,才子“舌枪唇剑”,是何等书生意气!
奈何一朝君王令,大儒赴死,才子服诛。
他们哪敢怨当今圣上?
但他们又怎能不怨呢?
那倚剑青衫之人,当初是何等意气风发?
是最像书生的书生,又是最不像书生的书生。
为何一人一剑,杀至紫禁城的龙椅前,却收剑含笑服诛。
只差片毫,便可斩下那昏了头的老皇帝。
他们恨!
恨那人不干脆利落的斩下!
恨那人收剑!
恨那读书人不快意恩仇!
恨那剑客出剑不一往无前!
他们恨!
恨最不该死的人去赴死!
恨最该死的人现在还苟活着!
他们恨!
恨自己不敢去恨那昏君!
恨自己只敢恨那人的后人!
往事辛酸泪,怎不一剑斩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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渐渐的书屋里传来轻轻的鼾声,院长嘴角也挂上了一丝笑容。
似是做了什么好梦。
那一袭青衫,满是书生意气的人,右手持着三尺长剑,左手牵着一个瘦瘦弱弱有些黝黑的小男孩,一步步向自己走来。
将小孩那瘦弱的小手塞进了自己的手中,又将长剑递给了小孩。
俯下身子与小孩嘱咐些什么,便离去了。
那人手上没了小孩的手,也没了长剑,身边更是没了那形影不离的倩影,唯有一身青衫。
那渐行渐远的青色身影,也不似来时的那般书生意气。
好像把这些连同剑一齐交给了小孩。
青衫远行,归人不归。
院长想睁开眼睛看清楚那人的样貌,更是伸手向那人抓去。
那人停住了脚步,回头向院长看来,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,像是告别。
院长终于得偿所愿看清了那人的样子。
儒雅俊秀,白白净净,正如一块不经雕琢便已完美无瑕的璞玉。
院长低头看向瘦瘦弱弱的小孩,小孩已然成了一幅大人的模样。
相貌更是与那人无二。
梦醒。
院长的脸上已挂着两行热泪,嘴角更是带着笑意。
是啊,那满是书生意气的人不在了,但他的书生意气还在啊。
院长从椅子上起身,伸了个懒腰,轻声说道;“我在逐鹿学院主院十步外”。
话声刚落,院长便化作一道白烟,消散在原地。
一品大儒,出口成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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逐鹿学院主院之外,一颗青色参天大树之下,盘坐着一个人。
青衫如故,黑色及腰的长发由一枚墨色的发钗别住。
容貌儒雅俊秀,白白净净,正如一块不经雕琢便已完美无瑕的璞玉。
与院长梦中见到的那人一样。
身后的树下更是靠着一把三尺青色长剑。
插在红藤花纹木鞘中,有两个字从藤蔓的缝隙中露出。
“青芒”
此人正是墨行。笔墨纸砚的墨,将行的行。
墨行眼睛紧闭,脚下的草地上却长出了一朵朵鲜花。
一旁的池塘更是绽开了一朵朵金莲,细数,足有十二朵。
芬香怡人,清涟不妖。
待墨行睁开眼睛,还不等他长呼一口气,大喊“我墨行今日立宏愿,入一品大儒”。
院长便笑眯眯的拍了拍他肩膀。
“入一品立了个什么宏愿”
墨行咧嘴一笑。
“天下一日不平,我一日不谈情说爱”
院长默然无言。
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啊!说的话也一样。
“雁门关战事吃紧,你带队去吧”
“慕梦去不去?”
“不去”
“好,我去”
院长摸了摸额头,有些头痛。
你还真不想谈情说爱啊!
“不过有一件事情,我可得跟院长你老人家说清楚”
墨行将青芒挂在腰间,缓缓说道。
“但说无妨”
“我立了第二个宏愿,不,应该说是决定,希望到了那天院长你别拦着我”
墨行笑容明媚,说的话却满是杀意。
“到了哪一天,记得喊上我这个老人家,再不济,我也是个一品大儒”
看着那对充满决心的眼睛,院长缓缓说道。
“那就谢谢院长爷爷了”
声音真挚诚恳。
说完,墨行便转身离去,只留下院长呆滞的站在原地。
看着远去的青色身影,院长眼眶不由的又湿润了。
从那天以后,墨行再也没有喊过自己爷爷。
墨行虽然没有说自己不好,但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再跟自己说过。
那天他也想和那人一起去,只是他不能。
他去了,逐鹿学院万来条人命又怎么办?
是啊,墨行立的宏愿是他父亲,也就是那最像书生的书生立的宏愿。
至于那决定,不用多说,他也明白。
可惜那位想天下太平的人,看不到他这位懂事的孩子如今的样子了。
如果知道,一定很欣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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边城中,熙熙攘攘,摩肩擦踵。
小贩叫卖声,讨价还价声,酒楼招呼客人声。。。。。。
如琴瑟和鸣、钟鼓馔玉一般,绕绕动听,不绝于耳。
人们或布衣布鞋,或锦衣华靴,或覆甲持锐。。。。。。
唯有新来的几人,身着绸缎白衣,腰束白玉佩带,脚踩金纹覆云靴,头佩紫藤才冠,背负墨竹书箱。
翩翩不凡,宛若谪仙。
好比是在野外,绽放的一朵朵娇小的野花中,长出了几朵与众不同的鲜花。
是如此娇艳欲滴,花瓣洁白无垢,花蕊芬芳怡人。
这些绽放的鲜花,该是被那些达官显贵种在花坛中,细细呵护的名贵花芥。
不该出现在这里。
就是这些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,出现在了这里。
引人注意,眺目而望。
议论声更是不绝于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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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些是什么人啊?俺以前没见过啊?不过穿的倒是好看。”
“看见衣服上绣的鹿字和毛笔的标志没,这些人是来自逐鹿学院的儒生。”
“他们就是来支援俺们雁门关的那些儒生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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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几个小哥生的倒是儒秀,也不知道活好不好。”
“收收你的心思,也不想想你自己什么个样子,人家儒生怎么可能看上你,看上我倒是有可能。”
“你这八婆这几天没伺候上几个男人,身子骨不舒服了?跟我练练?”
“来呀,老娘奉陪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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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就是儒生吗?等俺长大了,也要当儒生,出人头地。”
“好好好,阿牛以后一定能拜入逐鹿学院,做儒生,出人头地,给娘涨涨面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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随着儒生们的出现,旁观的人群们也开始争吵了起来。
本就“热闹”的街道,更加“热闹”了。
有人谈论儒生们是来做些什么。
有人因为争论哪一位儒生最好看,大打出手。
有人想把自己窈窕的身段贴在儒生们身上的白袍上,来一场露水姻缘。
有人投去羡慕的目光,想成为儒生中的一员。
有人向儒生抛来一寸四四方方、薄如蝉翼的绣花手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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逐鹿学院的儒生们缓缓经过人群,好似没有听到这些人的争吵和议论。
面色如常,自顾自的向前走去。
至于那些飞来的手帕,在儒生们看来很是烫手。
纷纷侧过身子,让开手帕。
奈何飘来的手帕有些多,儒生们躲闪的动作,就显的有些滑稽。
引的周围娇笑连连,飞来更多的手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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待儒生们狼狈的人群中出来后,面前停着辆马车,旁边候着一人。
马和车驾上都装着一层黑色的甲胄,甲胄上满是各种锐器留下的痕迹。
可谓伤痕累累。
候着的那人,全身覆着崭新的银灰色盔甲,只有双手露在外面。
腰间仅悬一把二尺短刀,皮毛刀鞘。
本该站如苍松,坐如老钟。
覆甲人却斜靠在树上,双手交错,眼睛半睁。
懒散闲漫。
待覆甲人瞥到儒生们往这里走来,才睁开眼睛,直起身子。
不过睁开的眼睛里,却闪过一丝鄙夷。
一群没上过战场,只会纸上谈兵的书生罢了。
覆甲人仔细打量儒生们的相貌,一个个看去,却发现只有六人,不该是七人吗?
不过他没有在意这些,他只想看看那个墨行是否和传闻中的一样。
相貌儒雅俊秀,干净**的如一块璞玉,无须雕琢便完美无瑕。
至于那满腹经纶、学富五车的才华,他就不关注了。
不为什么,只因为他想看。
仅此而已。
等到六人到了车前,覆甲人还是没有找到那块“璞玉”。
虽然这六人都清朗才俊、高挑秀雅,生的一副好皮囊,但还是比不上他所想的那副面孔。
只得抱拳向他认为最好看的那位儒生问道;“阁下就是墨行吗?百闻不如一见,有些当不起璞玉之称”。
或许覆甲人只是说出心里话,没有其他意思。
但在他人听来,满是挖苦之意。
“将军认错人了,小生是李归令,不是大师兄墨行,大师兄在后方”
身材高挑的儒生闻言,拱拱手笑了笑,抬起长袖,指向队伍的未端。
儒生上战场本就不被待见,更何况他们这些来自逐鹿学院的儒生呢?
只是一行人向队伍未端看去,只有一位身材较为矮小的儒生。
儒生背了个书箱,手上也拿了个书箱。
与众不同。
见众人目光投向自己,矮小儒生挤出个笑容。
“大师兄他,应该是迷路了”
覆甲人不语。
儒生们亦不语。
场面陷入寂静。
久到够人饮完一壶酒,覆甲人出声打断了寂静。
“上车吧,我稍后派人去寻他”
此外便没有其他的话语。
逐鹿学院院长大弟子墨行有三个特点远近闻名;
容貌如璞玉,完美无瑕。
最喜饮酒。
最后的一个则是路痴,百年难得一遇的那种。
在家门口百来步处迷路的那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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车上名叫干硕的儒生,面对师兄们杀人的目光,非常委屈。
大师兄说去买个酒,他只是帮忙拿一下箱子。
谁知道大师兄真的这么路痴,这么大的地方,都可以迷路。
儒生们虽然目光凶狠,但还是没有说什么。
他们只是生气。
不是生干硕的气。
而是生墨行的气。
气他去买酒,不叫上他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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待到马车行远,停放马车的角落有人窃窃私语。
“他们逐鹿学院架子可真大啊!只有夸他们的,没有骂的。”
“你也不想想当年天门关的事情,到现在,都过了多少年,他们这些人怎么记得逐鹿学院干的事呢?”
“是这么个道理,后面的事情,副将大人应该都安排好了吧?”
“应该叫将军大人。”
“对对对,是我说错了,我掌嘴。”
“哈哈哈哈。”
只传来一阵阵怪笑,便没有声响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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快到目的地时,覆甲人像是故意一般,用儒生们可以听到的声音,喃喃自语。
“希望墨行是真的路痴,不然发生跟天门关一样的事情,我们雁门关可就遭不住了啊”【接龙四,一介书生。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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